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在强调实际执行效果的企业管理研究中,这句话更为适用。除了理论本身的适应性,如何保证其平稳落地,更是需要思考的核心问题。全球知名管理学大师加里·哈默,近些年来,一直致力于在全球范围内,推广人本共治的管理理念。随着理论研究的逐渐深入,他开始关注到全球范围内,在理论践行中的实际状况。

在访谈了全球50名管理者后,加里·哈默表示:“海尔集团董事局主席、首席执行官张瑞敏,是我最为敬仰的CEO。海尔今天也是很多管理书籍和案例的主题,成为争相学习的对象。”为何张首席在加里·哈默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?为何海尔创业37年仍然能够保持强大的活力?

居安思危

“我们的目标是成为世界性的家电品牌。”张瑞敏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海尔最初的经营态度。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,海尔曾经对标日本、美国的知名家电品牌,学习其经营思路和管理模式。“但是后来,我们发现这些公司的后劲不足,市场竞争力越来越弱。”表面上的财务数据非常漂亮,利润可观。但是,从业务推进的角度来看,其「大企业病」的端倪渐显。(大企业病,意为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,运作效率低下,市场反应迟钝。)一旦患上“大企业病”,官僚主义会特别严重,和用户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。

时代飞速变化,用户需求也飞速迭代。随着物联网时代的到来,市场竞争的核心,从产品变成了体验。产品,是生产思维;体验,是用户思维。好的体验背后是“和用户无限的交互,而不是一次性的交易”。传统“命令——执行”的经营模式,已经无法满足用户多样化的需求,更不能给到用户完美的体验。因此,尽管当时海尔的市场表现还不错,张瑞敏仍然决定要推进改革。在经过考察和访谈后,张首席指出这些企业的问题——对人性的压制。比如日本的诸多企业,管理风格都是集体主义下的科层制。这种方式,在工业时代能够有效保证同质化产品的批量生产,把控企业发展方向。但是在物联网时代,却因为刻板、不灵活,成为最大的障碍。“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颠覆性创新,打破了行业和企业之间的界限。这种颠覆伴随着产品和商业模式的调整。张首席在公司内做的实际上就是企业管理方面的颠覆和创新。”加里·哈默评价道。

边破边立

在决心改革后,张瑞敏开始对企业进行整顿。调整12000名中层管理者的岗位,要么创业要么离开;调整薪酬分配结构,提高创业员工的收益;明确产品市场表现责任链条,提升员工责任感......在这种策略之下,员工们的心态逐渐发生变化。

“我们要推着员工去冒险。”张瑞敏表达了在企业内部营造兼顾创新和效率环境的想法。加里·哈默表示,一般而言,企业很难同时拥有效率和创新。效率强调快速执行,创新注重颠覆,两者本质上是相反的管理逻辑。偏重效率的管理者,更看重执行能力。注重创新的管理者,则聚焦员工的颠覆能力。但是海尔这样大体量的企业,能够兼顾创新的效率,着实让人惊讶。以海尔食联网的创业逻辑为例,即可理解这种效率和创新。海尔食联网在疫情期间,研发出了一个烤鸭生态品牌。以往人们吃烤鸭,需要去店铺购买。口感不一,又难以保证食品质量。而烤鸭生态品牌,却实现了在家就能当大厨、吃美食的消费体验。烤鸭团队中各个生态方——农场主、食谱研发大厨、供应链等等,都不是海尔内部的。但是却在食联网的组织下,链接到一起共同为用户创造全新的消费体验。通过对外部生态方的利用,业务推进在企业内部的时间消耗趋近于0。新的想法,只要能够被市场需求创造者和体验者所认可,就能快速落地推进。如此,海尔的各类创业团队,就实现了动态调整,能够随时根据市场需求而变。“海尔没有等级制,所以没有等级让你去一步一步的升级,按部就班。你必须要去做小微,必须去创造价值才行,像一个创业者一样从中也能够经济上受益,这个非常重要。”加里·哈默捕捉到海尔保持活力的根本。变革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。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,海尔边破边立,最终沉淀出以人单合一为基本的物联网时代管理模式。

价值循环

人单合一管理模式之下,企业最终的目标是什么?张瑞敏提出的“价值循环”一词触动到加里·哈默。

麦克波特的价值链理论,一直以来被世界范围内的企业管理者所认可。“这个理论聚焦的是产品价值增加,没有注意到人的价值。”张瑞敏指出他在转型之中的思考。产品价值已经不再适应新时期的发展。员工在和用户的零距离接触中,将产品价值传递给用户、增值分享给生态方,进而构建生态品牌。物联网时代,企业发展需要整合资源,需要关注体验,更需要推动组织的智能化,实现价值在员工、用户、企业、生态方等多方面的循环。

“企业不能总是依赖于创业者产生新的想法,而是要建立一个生态系统。”加里·哈默对海尔打造的价值循环创业生态的目标很认可。在人单合一模式之下,以链群合约、小微的形式,激发员工的创造力和能动性。这与加里·哈默先生一直以来关注的人本共治理念不谋而合。“我感觉您在建立这样的一个平台。在这个平台上,每一个员工都是关注用户的,他们所有的收入都必须把用户的利益照顾到最好才能获得。”

访谈最后,加里·哈默给有志于转型的企业一些建议:“每一个企业早晚也要在内部建立这样一个像硅谷的市场,一个新的想法的市场,以及资本的市场,以及人才的市场内部市场。并且建立这样一个引擎,能够去进行竞争、去测试不同的想法。因为如果你内部没有这样的市场的话,那么有人在外部就会将这些资源整合起来,然后来击败你,干掉你。”这些,是应对变幻莫测的时代,企业的底气。